明年便成為一張二十歲的專輯,《U87》每首歌都在我心中份量很高。那個小小的我不懂李商隱,也未明白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,這一類的典故,僅僅記住了〈浮誇〉的幾句,寫得很淺白,至少表白上很淺白,尤其這句「那年十八/母校舞會/站著如嘍囉」。那年我八歲都未到,卻好像已經在害怕自己十年後會把歌詞具體展現出來。
男校的每一個十六十八歲的男生,都極力打扮。舞會真的在母校舉行,女校女生都陸續到,以禮堂舞台的方向來說,大家如舊禮般男左女右地坐著,遲到的在禮堂外怱忙換上高跟鞋。我完全忘了破冰遊戲是什麼,自由邀請別人跳舞時我說過什麼,跟誰交換過聯絡。但我肯定看到了散落各處的落單男女生。他們和她們不敢在禮堂中走很遠,永遠都在那車位般大小的範圍時站時坐,同性朋友在空閒時才走過去聊幾句,最尷尬的卻是異性走來邀請那朋友跳舞,或者到禮堂外吃些小食,剩下他或她一人,垂頭退回椅子坐下。這不是站著如嘍囉,而是坐著如嘍囉。
多年之後,我看到Charlie Chaplin的《The Gold Rush》中的一幕,又讓我立刻想到那句歌詞。它是舞會,但不是母校舞會,只是一個嘍囉在一個酒館中站著。那年的Chaplin也不是十八,是兩個十八,三十六歲了。我反而深深欣賞他的背影,那麼無奈,那麼諷刺。我真想知道當年在片場,他穿的西裝是什麼顏色的。我猜是大路的深色,就如當年在中學禮堂裡落單的男生。相反,我其實頗享受這種活動,由Chaplin的身上我想起他們,就同時想起〈浮誇〉。現在我才醒覺當年我潛意識裡受〈浮誇〉影響不少,因而選了鮮艷的smart casual來穿,一條Comme Des Garçons的鮮粉紅的褲,SPORT b.的白恤衫,平底Comme Des Garçons白鞋,而鞋的內籠也是粉紅色。可是,是不是浮誇到這樣才能不做嘍囉?應該又不是吧,中學舞會而已,只要敢去邀請人跳舞,應該都無大礙。
鮮色的衣服後來我碰都不敢碰,來來去去都是黑白灰。中學時期浮誇夠了,現在我想做一個隱形人。現在如果有舞會,而dress code又容許的話,我會穿一套多層次的Yohji Yamamoto,全晚不邀請人,也不被人邀請,靜靜喝杯Dry Martini,坐在旁邊看著善男子善女人的一舉一動,有人坐在我旁邊便閒聊,談話因為被別人邀舞我就說句再會,隨便他們冷眼側目我這個舞會的嘍囉。
《浮誇》
作詞:黃偉文
作曲:C.Y. Kong
編曲:C.Y. Kong
監製:Alvin Leong
IG:@cheukyiuuuu
一個欣賞阿多諾對音樂的態度,但不完全認同他音樂哲學的人。
圖片來源:Charlie Chaplin’s《The Gold Rush》,YouTube@C90s 港仔音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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